次日夜深,铜壶更漏,又到给平王沐浴擦洗身体时候,小宦宫紫瞳如常和两三太监东西准备收拾妥帖,将平王给用轮椅小心推进浴室。
紫瞳噘着小嘴儿,脸上腮帮子气鼓鼓。
平王冷道“今天,还是由你来伺候本王吧。”
紫瞳亦心中冷笑,便道“哟,奴才手笨,依奴才,还是把小袁夫人叫过来来比较好她可比咱们几个都能干多了会伺候爷多了”
这句“咱们几个”,不言而喻,里面重要提示的是王妃蔻珠。那个“多”字,偏又咬得意味深长、阴阳怪气。
平王冷睨他一眼,“她笨,还是你来比较合适。”
紫瞳低头翻着白眼,一副理不睬,也不回应。
平王今儿难得有个好耐性,倒也不计较,干脆放软了声音,哄着道“本王以后再不说那气话了,还是你好。”
紫瞳这才高兴爽利一把,赶紧道是,便给平王脱起衣服裤子袜子来。却还是不忘挖苦讽刺“王爷,昨儿晚上,小袁夫人把你伺候得不舒服么你今天,杂偏偏又不叫她了是不是,那方面,她比咱们王妃有本事多了”
平王气得,俊面红胀,厉声呵斥“住嘴小畜生,这些事,由得你个奴才来打听么给你一根杆子,就赶着往上爬了最好清你到底几斤几两”
紫瞳低头,闷声说了奴才不敢,便又闭口,一时沉默。
浴室中汤池龙首滚流出来的温泉水液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之音。
紫瞳依旧站着,一手拿勺子舀水,一手为平王搓背。他时不时想起什么哀声摇头,叹了口气。
平王问道,好端端的,又在叹什么,意思是,又在为谁打抱不平了
紫瞳也不回,眼睛只是淌过太多的复杂和难过,似是回忆分析着什么。
紫瞳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透眼前这主子了。
他慢慢地用手为其搓背,搓着搓着,一边打揉泡泡,那些澡涂抹在男人雪白肌肤纹理所散发的香味,仿佛让他整个脑子也感觉混乱了。
他一直将自己视为平王肚里的蛔虫。
紫瞳坚信笃定地认为平王,绝对是对王妃蔻珠
有很深沉情感的。
哪怕,他对那女子再狠心、再薄情寡义、毫无心肝肺。
平王自变成残疾之后,他的感情世界就不应该用寻常人心思去推论。
寻常的男人,越是喜欢一个女子,他会很温柔呵护去怜惜相待。
然而,这个王爷,当你发现他待一个人很温柔怜惜的时候,就十分不正常了他就该是这样的“怪物”不是么
不作死自己,就作贱死别人。
可是,现在,紫瞳对自己的笃定和法不那么自信了。
紫瞳开始认认真真梳理起,有关于平王、王妃蔻珠,还有侧妃袁蕊华三个人的关系。
他给平王搓背,搓一下,顿一下。搓着顿着,叹口气,视线忽来到了好几年前平王最先开始想要娶来做嫡妻正妃的,正是那袁将军的次女儿,袁蕊华。那时,他去求皇帝,求皇后“儿臣如今已早过弱冠了,儿臣以前想不通,面对陛下的赐婚有意抗拒,现在,儿臣想通了儿臣原娶袁将军家的次女,聘为正妻。”
紫瞳的心口忽地一哆。
平王似察觉什么,问怎么了。“没、没事儿”紫瞳紧道。
那其实就是一场阴差阳错。从九岁,圣尊一向引为傲的三皇子平王殿下,人生开始突地翻面,成了残疾之后的李延玉,每天过得浑浑噩噩,既不怒,也不笑,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没有像现在这般发脾气,有时甚至还会跟人说说笑笑,下点棋写点字画点画什么。他坐轮椅成日天空,冬去春来,飞鸟云过,来鸿去雁眼睛里没有这人世间,没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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