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病情,眼看着距离咽气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阿尔德米尔单膝跪在一个干瘦如木乃伊般的女人面前,用手指沾了一点饮用水,涂抹在对方苍白翘皮的嘴唇上。
那女人闭着眼,仿佛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水从她的嘴角滑落,沿着脸颊的泥垢冲刷出一条惨白的河道,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细若蚊蝇的哀鸣。舌头夹在两齿之间,却怎么也舔不到嘴唇上的水渍。
“那是他的母亲。”哈里斯平静地说道。
那女人不知是听到了哈里斯的话,还是感受到了儿子的体温,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眼睛睁开一条几不可察的缝隙。
米凯尔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但也只是润湿了睫毛。
或许,她体内的水分,连最后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了吧。
下一刻,她的脑袋缓缓垂倒在黄褐色的枕头上。
阿尔德米尔没有哭。
或者说,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不去影响到其他人。
米凯尔呆立在原地。
他并非没有见证过死亡。
伊尔库涅市的崩坏导致整个城市没有一人幸存,粗略估计死亡人数在三十万往上。
但面对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或者对自己带有敌意的死士。
和亲眼看着一个前一秒还带着体温的人无可救药、无法违逆地走向死亡,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心境。
像是有一座山那么重的重量,从肩膀、从胸腹、从四面八方,无所不在地挤压着他的身体,让他连轻轻的呼吸都难以做到。
身为律者,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个时代。
就像他曾经发誓的那样——不再是见证者,而是可以切实改变一切命运的人。
但直到方才他才意识到:其实他什么也做不到。
所谓的律者,在死亡,在崩坏面前其实屁也不是。
“救世并非易事,我们有时连拯救一个人都很难做到。”
那个男人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着。
而所谓的血清,米凯尔自然可以谴责那些用血清续命的权贵,但他无法谴责研发出这种血清的司帕西博士和阿尔弗雷德,因为这血清也并非只是用在权贵身上。
真正消耗的大头,可是逐火之蛾啊……
他的队长,卑弥呼,在第二次崩坏结束后因为崩坏病暂时离队修养,而如今她回到第五小队,身上却再没有崩坏病的痕迹。
而和她同期一起去治疗的有来自其他四个小队的七名老兵。
算算时间,很难说,治好这些战士的八管血清中,没有包含着这里的死难者的抗体。
();() 这就是一道电车难题,牺牲一个人的生命拯救一千个人,都是能吵到永无止尽的话题,更何况牺牲一千个人来拯救一个人?
可如果被拯救的人是如同卑弥呼队长这样的战士呢?
他们的存活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救下一千个人,甚至更多……
但话又说回来,牺牲少数来拯救多数,就真的是理性主义能得出的答案吗?
不,在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些少数,他们的分量远超所谓的多数,甚至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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