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所言为真,这宿阳……莫不是成妖窟了?”
姬令韬苦笑一声,摇摇头,闭上眼睛不敢再深想。
“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君府管家在外间道:“少爷,东西可找到了?马车已经备好了。”
商悯看向姬令韬,姬令韬一拍脑袋,手忙脚乱地从书架上抽出了厚厚一卷羊皮鞣制的水文图纸,这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只顾着和你说话,忘了我还有公务。大燕南部水患严重……真是多事之秋啊。”他交代道,“悯儿既然有外出的底气,想来是不惧别人发现你不在承安园,其中安危你自己把握。切勿在君府随意走动,就在这儿藏着,到晚上,母亲他们就该回来了。”
姬令韬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就拿着水文图纸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出,留商悯一人在书房。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抱着蚀音灵烛回到床底藏着,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
时至傍晚,长阳君与孟修贤的马车终于回到了府中。
()二老长跪皇宫,年纪又大,腿脚早已麻痹,走路不大利索,是被搀着进来的。
一进屋中他们就摒退左右,神情疲惫无比,一副不想人打扰的模样,连想帮他们按摩舒展筋骨的小丫鬟都被赶了出去。
商悯见人都走了,举着蜡烛台从床底钻出跑到长阳君和孟修贤面前,把两位老人吓了一跳。
她第一时间并未提及与父亲联络之事,而是半蹲下来认真到:“姥姥姥爷,我为你们按按腿吧。”
“好孩子……”长阳君冷硬的脸色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苍老却有力的手一下子把商悯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从袖袍中掏出蜡丸密封的信笺,塞到商悯手中,“孝心何时都能尽,但这封信你必须立刻看。”
“是父亲?”商悯下意识以为这是商溯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她,就捏碎了蜡丸,从里面拿出卷的紧紧的信纸。
展开信纸,纤细而有风骨的字映入眼帘,不是父亲的字迹,是姑姑赵素尘的字迹。
信上第一句:“悯儿,见信安好。你父王事忙,此信由我代写。镇国大将军苏归此人,曾与我、与你父王共同学于大学宫……”
商悯愕然,不料这封信来得这么巧,她正在烦心苏归大将军的事,姑姑就来了信,这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商悯紧接着看到了下一句话,“听闻你即将师从苏归,不得已来信,有些事需让你知晓,也好有所应对。”
“当年大学宫,我四人志趣相投义结金兰,我年岁最小,行第四,杨靖之之父杨少禹行第三,是你父王的随侍,你父王行二,苏归是我等结义大哥。然野心抱负与金兰情谊终究不能两全,苏归投燕,我与你父王归武国,个中曲折,难以言说。如今想来,当年义结金兰本就是错,非同路者,最终自然是走向陌路了。”
“我们与苏归并无私怨,只是在家国大义上立场不同,本以为各归各国从此永不相见是最好的选择,但苏归……”
商悯看到这里顿住了,因为信写到这里纸页上出现了一点墨迹,好似写信的人在写到此处的时候停笔回忆思索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墨汁滴落到了纸上晕染成了一团。
“……要与我等断义。”
其实很少有人会做得这么狠,这么绝。因为曾经是挚友,哪怕立场不同,感情淡了,也不想撕破脸皮,所以姑姑和父亲当年就是这么打算的。
从此陌路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根本不必说出口,默默接受就好了,可是苏归不接受这样的处理办法,他就是要把这件事撕开扯明白。
“二十年前,还是质子的商溯将要归国,苏归于城外相送,当着我三人的面,砍下了自己的左臂。”
“言:古有割袍断义,但我四人情同手足,割袍不足以断义,今日我苏归自断一臂,以还昔年情谊。”
一字一句平平淡淡,似乎赵素尘在写这封信时有意保持冷静,只是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可是赵素尘写信时到底是怎样一番复杂的心情,恐怕只有她自己才了解。
商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起伏不定的心绪继续读:“断臂则恩断义绝,苏归是敌非友,性情乖戾偏执,从不与人为善,悯儿在他身侧,需万分小心。不过,苏归杀人无数,但不伤孩童,悯儿年幼,料想苏归不至于过分为难与你。”
“另,借兵之事,武国已知晓,悯儿不必忧虑,我与你父王自有打算。”
落款唯有二字,“素尘”。
商悯读完信,真气一荡挥手将信纸震成齑粉,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上午她刚被燕皇叫走,这信怎么下午就来了?父亲和线人的传信渠道和情报打探能力这么厉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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