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后,孟素对他的称呼又变回了先生,没几日便找师傅刻了一枚私印,又一次向他得到确认肯后,喜滋滋地把印信收起了。
彼时顾明周瞧她的模样,郑重其事的,又联想到这木头女人夜里的小“心机”,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刚成婚时,孟素明明害羞地连话都不敢跟他说,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总爱唤他“郎君”,“阿郎”。他听着一股嫌恶感陡然而生,明明认识不过几天,却叫的这样腻味,他不愿去看那张含情却不污清纯的小脸。后来,他不爱听,她便也不叫了。
正看着账本,门锁啪嗒一下开了,顾明周回头,看到一颗好奇的小脑袋正申入缝隙探望,便放下手中账本,小姑娘看到男人看自己,也推开门迈着小腿向顾明周跑来。顾明周把安安一把抱起,掂了掂,比记忆里又沉了许多。
顾明周抱女儿的次数不多,第一次是在医院,孟素生她时情况有些不好,生了很久才生下来。他在应酬局上被人通知,风尘仆仆赶来后又在产房门口等了许久,助产士才把女儿抱出来。他僵硬地抱着女儿,助产士絮絮叨叨地道着喜,跟旁的人说这孩子生的好,才出生就看得出五官齐整皮肤白嫩,不像别家小孩猴儿似的;顾明周一言不,看着这张与孟素如出一辙的脸,只有下巴和眉毛堪堪看得出他的参与,心里极不是滋味。还是从江南赶来的顾老爷打断他的思绪:“明周啊,可给我的孙女儿想了什么名字?”虽知成语不是这样用,但“安之若素”却总在他脑子里跳出。
“叫安安吧,平平安安。”
“爹爹”,小姑娘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随后又“噗嗤”一声笑出来,肉肉的小短手还煞有介事地捂上小嘴,顾明周被眼前的景象感染,嘴角不自觉勾起,说:“你笑什么?”
“爹爹把我抱的好高,比阿娘吴妈妈都要高呢!”
“是吗,”顾明周抱着小姑娘往外走,哈哈笑道,“谢谢安安的夸奖了,”边走又觉得房中好像有些空荡,便问:“你娘呢,她哪去了?”
安安歪着头想了想,说:“兔子,阿娘看兔子去了。”
兔子?顾明周感到奇怪,又看到安安一脸认真加肯定的表情,心想孟素跟孩子说的多半是“铺子”,对于孟素干什么,他一向不关心也懒得深究,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她还真是上心”,就抱着女儿下楼了。
有孟素在的地方总是井井有条,小到桌上插着的一枝花,大到十三个铺子,顾明周承认孟素的聪明但不喜欢孟素,闷闷地不吱一声,又默默安排好所有的事,就像当初被硬塞妻子一样憋闷。旧式家庭养出来的女子,贤妻的一把好手。
安安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到顾明周的脸,顾明周看着小姑娘转来转去的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小姑娘便扬起脸问他:“爹爹,你有没有给安安带礼物呀。”
“礼物?”,顾明周愣了愣。
“是呀,阿娘每次去外地,都会给我带礼物回来的。”
顾明周的脑子飞旋转,终于,他走到昨天穿回的大衣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顶时髦的蝴蝶玉坠,还镶着几颗不同颜色的宝石。看着吊坠,顾明周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小脸,噘着嘴赌气地随手甩给他一根链子说,既然马上要见面,就当给你女儿的见面礼好了。
“哇,好漂亮呀,”阿娘带给她的多是娃娃玩具一类,谁知小小女儿早有爱美之心,这会子安安全然被玉坠吸引,全然没有注意顾明周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是送给安安的吗?”
顾明周收回心思,挂起笑脸,把女儿小心地放在地上,又取下吊坠给她带上,“安安喜欢吗?”
大大的蝴蝶在安安小小的胸脯上显得有些突兀,安安却全不顾这些,高兴极了,又嚷嚷着要换上夏天的衣裙相配,被顾明周拒绝了才罢休,只是在镜子前挺起胸脯左看右看,小模样欢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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