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留下那个孩子。
是个儿子。
此后湘月还有过三个孩子,都是儿子,都没有留下。
四个孩子都是未出月而殇。
太医,是胎里不足。
直到最后的承景。
那时的承景,紫红的脸蛋,的人儿,哭声像夜里的猫儿。湘月抱着儿子,唤他康儿,只求他能健健康康地成长。
但雄却派人带走了孙子,抱给了兴皇后和一众奶娘保姆。
当时的湘月全身包裹着白布动弹不得,等着血流干净。雄派来的奶娘突然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看,不久就抱去了椒房殿。湘月伤心,幸而太子一直陪着她,湘月不记得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只记得自己朝太子撒了好久的脾气,太子却不恼,一直和气地接着,也不敢和她争论了。湘月不想再要孩子了,太子居然应允了。
湘月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到底是有多自私啊。
一直到枚儿生下献恭。
献恭很不幸,用兴皇后的话来是没有福气托生在湘月的肚子里,可这又是很等的幸运,他没有被抱走,而是留在了湘月的身边,一直在湘月视如己出的教养下成长。献恭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一出生便有壮如洪钟的哭声,白白胖胖的身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有枚儿产后虚弱,死在了血床上。
回忆里的自己倔强而又孤独,太后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献恭,他已经睡着了。
殿外黄澄澄的日头透过窗上的明纸照在献恭稚嫩的脸上,他缱绻的睫毛,细细的呼吸声。太后浅浅一笑,心似一块玉璧静静地沉入水底。
怪只怪那年的春光太暖,桃花太夭,须臾间便燃尽了自己此后一生的繁华。
——
“皇上?”
冬芽给太后盖了条毯子后便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指挥宫女打扫,不想迎面碰上了承景。
“冬芽姑姑,母后在里头吗?”承景论完军机就出了交泰殿来到了长乐宫,他今日一个人同众臣论军机惹了一肚子气,便想跑来长乐宫找母亲,忽而又想到献恭怕是在里头,便问道。“恭儿好点儿了吗?”
“恭世子还在热着,太后也在里头呢,在陪着恭世子呢!”冬芽见承景抬手就要推了门进去,赶忙道,“太后正在憩,恭世子要静养,皇上还是过会儿等太后醒了再来吧!”
“我就一下下。”承景求道。
“可是要紧的军机大事?”冬芽问道。
“不是。”承景木然道。
“皇上还是请回吧。太后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今早又要早朝,如今才睡下呢。”冬芽好脾气地劝道。
“冬芽姑姑,”承景哀求道,“我就进去看一下。就一下,不吵醒母后,就看看恭儿。”
着承景便不管冬芽了,上前轻轻推开雕着百凤求荒朱门,吱呀一声不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殿外的阳光倾泻进殿里,乌蒙蒙的屋子被照了一个的亮,屋子里暖洋洋的,满殿都是药香。承景不敢把门开得太大,只开了一条缝,便侧身溜了进去。他蹑手蹑脚地穿过正殿,掀起看不出颜色的水晶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着凤穿牡丹的黄花梨大床,床上却空空的。扭头一看一个散着药香的熏笼旁是一个的贵妃榻,母子二人挤在贵妃榻上,母亲的手枕着弟弟,二人都沉沉地睡着。
承景不禁觉得心里一惊,忽而又空荡荡的,如同欲壑一般,什么都无法填满。他站在那里回想,回想母亲是否这样抱过自己。自己时候身体不好,这样抱着自己的,似乎,永远都是皇祖母…
承景这样莫名地惆怅着,独自一人出了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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