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呢,穷尽妇人毕生知道的东西,也说不上来。这张脸的颜色,只在冬天见过。雪,冻死人饿死人的雪,地里长不了粮食,山上抓不到猎物,她的两个孩子都埋葬在冰天雪地里。
这样冷的雪做成了脸。无处不雕琢,十分美丽,十分,诡异。
客人不掩饰这份美丽,不掩饰这份诡异,黑用根黑带子松松束着垂到椅脚下,尾跟黑袍黄土掉在一块。
那双眼睛最冷,中阔头尾尖,一撇一捺着色勾勒深邃,千年寒冰深不见底。即便她在笑:“的确,我只是来问个路。”
抱着快说快答好送走的想法,妇人有问必答:“去哪里?”
“就说说那些人天黑出门,去了哪里。”
这话一出,妇人脸色显而易见变僵硬,低头搓手好一会儿不吭声。
果然如此。
摇椅年久支棱起的硬刺扎手,云歇抬头,越过屋顶烟囱,极目远眺。所见,除了戈壁荒漠,还是戈壁荒漠。莫说方圆十里,就算是百里,该也是这样渺无人烟的常态。
若非不得已,云歇不想在人前露脸。
但,找个人问个路实在是太难了。
这已经是云歇敲门的第十三户人家。应门的大多人一与她对上眼睛,立马脸色大变,哐当甩上门。
第一回差点被人把门板拍脸上,云歇学聪明,后面便站远些。
一路敲下来,能回她两句话的少之又少。请她进门做客的,更是头一遭。
篱笆围的这处小院几丈见方,一间草棚搭灶台,一间屋子遮风挡雨。撑起草棚顶的柱子歪斜着,墙壁豁开好些裂缝填满麦秆,屋门吊帘打补得看不见原色。处处说着贫穷苦难,处处说着顽强不屈。主人家竟还很好说话,开了门请她进来,扫去摇椅灰尘请她坐下。
哪里能再找到这么好说话的主人家?
摇椅吱嘎不断,云歇边摇边盘算,一会儿是出门往哪处问,还是看看能不能瞎猫遇上死耗子,随便挑个方向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往西边走。”
忽然听见这小小声的一句,云歇没反应过来:“嗯?”
妇人略抬声量:“去西边。”
云歇听清了,目光往下,看见妇人低着头不住搓衣角,点头道:“多谢。”
这一声多谢显然在妇人意料之外。她踟蹰着,不知怎么又多说一句:“天快黑了。”
日落月升,月走日出,再寻常不过。天黑放去普世的其它地头,是罢桨歇船,是披尘归家,是开坊闹市,左不过化为千千万夜里流火之一。云歇从前站在丹洗城殿顶上俯瞰人间,见过无数回宵色夜景。但放在这四百年多来的不渡域,天黑就是天黑,一点光不要有,一点声不能出。
主人家自顾不暇,一边想要赶紧送走来历不明的客人,免得惹祸上身。一边又被良善心拖着后腿出声提醒,自相矛盾。
云歇瞧得清楚:“没关系,天黑了正好。”说着,目光不经意一转,看去屋门吊的帘子。察觉到她的目光方向,从头到尾低头耸拉眼帘的妇人悚然一惊,霎时间白了脸。
屋外亮堂,屋里没有窗户没点灯。按理来说屋里瞧屋外瞧得清楚,屋外只能瞧见屋里一片黑。但云歇一眼看见挑开的门帘缝隙后,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站了很久。
是个小孩,五六岁模样,脸蜡黄,头毛也蜡黄。冲天歪着两条牛角辫,搭上身灰扑扑的衣裳,跟黄土泥捏出来似的。
小孩目光警戒带刺,躲在门帘缝隙里窥生客。
今天敲门的生客没有老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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