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确实很小,但这关系到皇帝对毛澄真正的态度。
内阁不给票拟就送了过来,确实是明明白白的试探。
梁储也知道了为什么是自己被召来。
黄佐怎么这么命苦?
他绝不相信皇帝这是不知道自己与黄佐乃是同乡,之前也有往来。
“阁老们看来是商量过了,那梁阁老是什么意见?”
现在听到皇帝问话,梁储立刻正色回答:“毛澄虽然愚钝迂腐,但这件事却没办错。倒是这礼部主事非要因毛澄之事牵连新科贡生,实属揣摩上意妄生事端。臣倒不瞒陛下,这黄佐是臣同乡后学,其人素有才名,去岁石邦彦主持会试时,实将黄佐列为榜首,可见其才。”
说罢就讲了讲黄佐科途的艰难,就是以那种讲趣事的口吻,但这个名字终究是被皇帝记在了心里。
“听上去还真是坎坷……既曾被列为榜首,那后来为何列为第十八了?”
“纵只位列十八,也可以说是毛澄为国不遗贤才了。”
会试主考的内情何其复杂?又不是真正决定出身的排名,黄佐能名列其间就够了,梁储用不着对其中过程多说什么。
重要的还是皇帝之前拿毛澄立威,有多少是出于真的愤怒、有多少只是手段。
这个威,还会不会继续立下去?
朱厚熜深深地看了梁储一眼:“想不到这黄佐此前运道这么不好,那这回倒要看看这黄佐能登上哪一甲了。至于王世芳,也让他考吧。”
皇帝越不计前嫌,毛澄岂非越显得尴尬?
子弟门生仍有出仕,毛家不会倒。可若是将来他们凭借士绅地位涉及到什么田产、贪贿纷争,那又是好利用的借口。
梁储登时离座跪拜:“陛下圣明,天下学子都将感佩陛下胸襟!”
朱厚熜只是摆了摆手:“昨天朕都说了是君臣一心互相体恤,何须仍然如此试探?都把心放下来,朕只查了家底,何时想过翻旧账?朕除了在明法统一事上动了些干戈,这段时日以来莫非还让诸位阁老惴惴不安?”
面对皇帝的这句诘问,梁储只能回以尬笑。
开局那么刺激,你觉得呢?有人不忠还去跑步的你,差点被火烤了又平静如常的你,对礼法那样理解又在经筵上乖乖的你。
已经领教了手段的大家,更觉得君心难测了呢。
朱厚熜说破了他们的用意,叫他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这些天礼部忙着筹备为皇兄上尊谥之仪,朕忽然想起孝庙曾追赠于少保为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追谥肃愍。这谥号,实不足彰于公一生功绩。朕初登大宝,有意再追美谥上慰英灵。孝庙当时不方便做彻底的事,我这个侄儿来做吧。”
梁储愣了愣:“这事……陛下是决意要做吗?”
皇帝要为于谦再度平反吗?
梁储不信他不明白这其中的敏感。
他老迈的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鬼才信你是之前就想的这件事,现在日精门之灾刚刚过去,你想这件事是要干什么?
于谦挽救了大明,夺门之变他却没有阻止,然后又被英宗冤杀。宪宗是英宗之子,他不便翻案彻底;孝庙是英宗之孙,他追谥过于谦,其实也是一种平反。
涉及到的是英宗和景帝这一对兄弟,而皇帝的决定代表着皇权的态度。
这件事与有人想蓄意刺驾谋逆又有什么关系?
朱厚熜点了点头:“朕意已决。在朕看来,于公配得上忠武这个美谥。朕要晓谕天下,望百官皆以于公为楷模。除此之外,朕以为以于公之功绩,当配享太庙。这事牵连甚广,朕想让阁老们先商议一下怎么办。”
梁储听到“忠武”这个谥号时,心头难以言喻地羡慕起来。
忠武啊!诸葛亮的谥号!
而听到配享太庙时,梁储更是浑身都起了一身老鸡皮疙瘩。
他一下子就懂了,颤颤巍巍地问道:“配……配享太庙?”
朱厚熜笑了起来:“怎么?不合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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