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茹兰满身湿透,脸上的妆容糊成一团,尤其是眼妆晕开一片,黏在眼皮上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特地穿出来迎接贵客的漂亮裙子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裙子边沿满是泥垢,而且因为下着雨,院子里的泥地变得十分松软,她那双高跟鞋一脚踩上去就深深陷进泥里,她尖叫一声,使劲想将腿抽出来,却差点没栽了个大跟头。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毫无遮拦,纪文翰夫妻俩不一会就淋成落汤鸡,而站在旁边监督的黑衣保镖却像是早就料到会下雨似的,及时撑开伞,半点也没被溅到。
段茹兰这辈子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她累得不行,却不敢停下来,毕竟刚刚有过先例,她一旦试图撒手不干,横在后面的几个黑面神便会用冷漠无情的声音诉说着纪氏的市值蒸发了多少。
段茹兰不懂这些事情,但她瞥了眼丈夫,发现纪文翰脸色苍白如纸,而纪文翰的手机早就被那些保镖夺了过去,一直不断地有电话打进来,保镖们似乎故意的,在他们俩面前打开扩音器,于是纪文翰便听见自己的助理正火急火燎地报告说他们的生意遭到了狙击,股价正在大跌,董事会都快暴动了,让纪文翰赶紧会公司稳定军心,纪文翰听得心都在滴血,但四周都有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非但走不了,连回一句话也不舍得,只能干听着助理在那边焦急地大喊,最后保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冷冷地对他说
“纪总,与其担心这些,你还是加快速度,赶紧把活干完,否则时间拖得越长,你的损失可不仅仅是这样了。”
纪文翰只觉眼前一黑,一股灭顶的绝望立即笼罩住他。
这、这可都是他的心血啊纪文翰顿时恶狠狠地瞪向段茹兰,眼神阴鸷,他不敢跟陆家抗衡,于是便把所有责任推到自己的妻子身上,都怪这个女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就是让她锄花么,净会在那里叫苦连天,废物
段茹兰心中也不好受,在她来,都怪自己丈夫没本事,她还以为嫁进纪家能有多好呢,纪文翰这个家伙在陆家面前却只是个怂蛋,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害得自己被连累,陪着他干这种粗活,简直窝囊废
这一刻,纪氏夫妻俩的思维奇异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两人奋力干了半天,从早上一直干到了晚上,这场雨都不曾停歇过,段茹兰以前好显摆,差花匠把院子里种满了花,现在简直像回到过去抽自己一巴掌,她也顾不得这些花到底有多么名贵,胡乱地拔起来就扔到一边,等他们俩总算把整座院子清理了一遍,腰酸背痛地伏在地上压根起不来时,谁料那些黑衣保镖却碰了一袋子的种子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两位,五爷吩咐说,你们翻完地后,继续把这些种子种上。”
段茹兰差点没晕过去,她的手根本连抬一下都困难,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虚弱地说“能不能让我们休息会,我实在是不行了”
话音刚落,那位黑面神以极快速度将枪上趟,精准无误地将子弹打入距离段茹兰脚边一寸的地上,段茹兰呆愣了好几秒,张了张嘴,连声音都忘记发出了。
“纪夫人,如果你要休息,那便永远休息好了。”那黑洞洞的枪口无声无息地指向了她。
段茹兰全身都在发抖,这些人、这些人是真的会动手的不知名的恐惧紧紧地攥紧她的心脏,段茹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刚才还软倒在地,现在立马蹭地一下站起来,上前夺过那袋种子就开始干活,纪文翰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生怕自己也沦落到下一个被枪指着威胁的对象,赶紧跟了过去,夫妻俩差点为了分一袋种子打了起来。
再次播完种,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纪文翰和段茹兰是被保镖们驾着回到别墅里的,他们身上的衣物已经脏得完全没法了,脸上手脚上都是泥,要是现在将他们俩扔出去,说是拾荒的乞丐都不会有人怀疑,哪里还得出昔日精致富贵的模样。
外面因为下着雨,十分阴冷,段茹兰回到明亮的客厅时,手脚才渐渐暖和过来,有了一点知觉,然后才发现她的十个手指头都被磨出血了,疼得她脸都扭曲了。
段茹兰被人拖回屋子里,她抬起头,发现那位气势摄人的陆五爷坐在沙发上,正烹着茶,他的手法娴熟,衬着那副过分精致的容貌,宛如一幅会动的画,然而段茹兰无心欣赏,因为她目光一转,就见自己最为厌恶的女儿正挨着陆五爷坐着。
跟自己的满身狼狈不同,司雨身上披了件毛茸茸的披风,起来就十分暖和,茸毛在脖颈处粉饰一圈,显得她分外玉雪可,而眼下,陆五爷烹好的茶都倒进了她手捧着的小瓷杯里,她小口小口饮着,脸上被热气熏出了一点嫣红,杏眼仿佛也润着水光似的。
段茹兰一惊,周司雨这个赔钱货怎么还没走她不是让管家将人赶出去了吗
面对陆五爷,段茹兰不能嚣张也不敢造次,纵然五爷才是把她捯饬得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可段茹兰却压根不敢怪罪,但面对司雨就不一样了。这个死丫头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情况下,居然优哉游哉坐着喝茶
段茹兰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丢脸,唯独不能在司雨面前没了面子
“五爷,五爷,这死丫头不是我们家里的人,我这就把她赶出去,别让她碍着您的眼周司雨”段茹兰想要上前将司雨拉开,但刚动了一下,立刻就被身后的保镖抓住,摁在了地上,她以为陆五爷不知道司雨的身份,连忙解释,“五爷,您不晓得,这个丫头是专门来讹我们家的,为此她还一直缠着我儿子”
说到这儿,段茹兰忽然发觉,对了,纪临怎么没在客厅
司雨听到她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至于纪临,那傻孩子出去淋了雨,被人拉回来后,她立刻去厨房煮了碗姜汤,结果就是一个不留神没住陆五爷,这位爷就往姜汤里加了点药,纪临一喝就倒,被抬上房间去睡着了。
要不然,他绝对忍不住冒雨冲出去找纪氏夫妻。
“你说,她不是你们家的人”陆五爷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被强制压在地板上的段茹兰,微笑着问。
坐在沙发另一头,远远地避开陆五爷的楚双妍不禁抖了抖,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在心中为段茹兰祈祷。
纪文翰到底是只老狐狸,他陡然从陆五爷的笑容里嗅出一点不妙的气息,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挽救,旁边的段茹兰就十分笃定地回答“对的对的,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一心只想攀龙附凤,连脸面都不要了。”
陆五爷捏着司雨圆润冰凉的指尖把玩,淡淡道“她的确与你无关,这是我的人。”
“是的是的,五爷您一眼就透了”段茹兰条件反射地应和着,全在半道卡壳。
什、什么陆五爷刚刚说的是什么周司雨,那个出身低微、整天病恹恹的短命鬼,是陆五爷的人
段茹兰全然不敢相信,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司雨听见这话,刚喝了口水,差点被呛到,咳着咳着又不由自主地咳出血来,捂着唇蹙着眉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陆五爷偏头去她,淡声问“刚刚才吃过药,怎么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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