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蹙眉道:“都城中那么多闺英闱秀,你为何偏偏择她一人?我并非不肯遵从旧盟,奉瑾身份实在特殊,依我看她可以做一人之下的贵妃,赐予位同副后的尊荣,而不适宜于母仪天下。”
“祖父,为了和合元奉两姓之好,没有比阿瑾更适宜的皇后人选了。”太子起立,转身,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更何况,阿瑾身怀梦凤之兆,都城中有哪位贵女能压得了她去?”
“你出征那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太上皇有些动怒了,“元替奉氏,本就是神器更易,你无须为弥补这段关系而牺牲自己的婚姻,并且梦寐渺茫之事,如何能信以为真?”
“不,祖父,这不是一种牺牲,我是自行情愿的。”太子叹息似的说道,“我不想再看到大魏兴起战事了,阿瑾不能真正归入元家,阴谋者的借口便会因她而起,无穷无尽。我知道,有更好的法子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只是,我终究舍不得。”
元赫忽然愣住了。
太子停了一会,又接着说道,“无论先人的梦寐是真是假,大魏崇尚神权,阿瑾初生时诸般吉兆皆为世人所知……”
元赫猛地打断了他,问道:“你要选择的是未来的皇后,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这些暂且不论,你放心她做你的枕边人吗?”
太子苍白的脸在幽暗里闪出一点微光:“是。”
元赫感到疲累不堪,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之前元睢跟纳兰枚联手做出的种种算计,连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老了,不再有能力掌控这群小辈了?
太上皇哀销骨立,转过身去,霜一样的两鬓背对着元睢:“可以,翅膀硬了,你自律自忖吧,我给你们闹得够了,不想再管了。”
“祖父,我并非有意有违拗于您……”
“我知道。”祖父说,“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我可以退隐了。你没有错,我是真的老了。”
他又略略侧头,“成家以后,你要振作起来,替你父皇治理这片大魏江山,谁做皇后都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到你的安国爱民之心。这才是他在天之灵希望看到的。”
元睢再次称是。
大魏皇室正式下诏,太上皇传位与元睢,将朝阳公主于死罪中恩释,册立其为皇后。
宫城里一洗战争带来的阴霾,开始筹备这“龙凤呈祥”的喜事。
元睢非常高兴,对奉瑾极其迁就呵护,搜来卿家名琴、霞色绡楮、瀛洲玉棋各种珍品,悉数送入她殿中,只为博她开颜一笑。
奉瑾始终显得意兴阑珊。
元睢看在眼底,心中不免怅塞。
到了大寒那一日,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邀请奉瑾:“阿赆愿意和我一齐回夷吾山,看望公羊师尊吗?”
奉瑾当时在写字,闻言,身子明显地一僵,随即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好啊。”
元睢与奉瑾重临故地,夷吾山依然青绿如画,一切景象都没有太大变化。
“我一直很担心,你不愿意回来。”
再度踏上那条雪一般的山道时,太子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
奉瑾的眼睑忽然颤了下,生硬地瞟了一瞟那只被他握着的右手。
握着她的手,也只是轻轻的,生怕亵渎了她。
他对自己的情感,爱慕中,总有一份尊敬。
她没有说话,没有嘲讽和反驳,元睢因而心情很好,好到不可思议,连带着上山的步伐都显得轻快飘逸了许多。
如果说十六岁的元睢过了一条河,夷吾书院就是惟一的桥,在这个意义上元睢无法摆脱书院给他的烙印和影响。
他始终觉得,书院之中寄附着四人的一段光阴,就像一个永久的故事、一个关于昨日的全部美好的绳结、一个通往过去的入口和出口。所有刻骨铭心的聚合都离不开它,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离不开了。
这里是蓄积了他另一半生命、另一半情绪的地方。事隔近三年,回忆它以及关于它的一切,都能使他永不疲倦。
左手携着奉瑾,元睢的微笑依然温和,侧头瞧了她一眼,心想,阿赆应当也是这么认为的。
人长大之后总要经历一些事情——荒诞的喜悦的悲伤的,曲折跌宕的难以言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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