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寂寥,人心已冷,世间总是无情胜有情!袁承天抬头看天,低头沉思,心中总有抹不去的伤感。所谓年华渐迫是中年,春风梦里无负少年头!想这一生际遇,苦难离多,是是非非,谁又说的清,风吹雨打秋已去,英雄志气年华梦。行到天涯无人处,宝刀砥血示轩辕。他正忧愁丛生,漫无边际行走,忽听有人在黑魆魆的一角轻敲竹棒,唱着莲花落,其声凄苦,说不尽的悲怨与无耐,仿佛看透世间生死大道。袁承天心想:这人是丐帮弟子?
这黑魆魆中的人边敲竹棒,便唱道:“轩辕出在圣人时,横扫八荒时,睥睨是天下。从此皆为汉人家,天下太平乐无事,乐无事。荏苒到而今,天下变颜色。不见花开百日好,只见青天霹雳雨。天下哀哀多庶民,庶民灾难不到头。世间起玄黄,从此为奴隶。不见当年袁督师,只见腥膻在人间,在人间!我今长歌叹不平,叹不平,督师如在谁人敢,视我如无物,踏破河山泪尘里,不见英雄来,年年想起旧日事,犹自叹息息未停,息未停,可叹遗民泪尽胡尘里,胡尘里……”
袁承天听他意气悲沉之中又带有豪迈,虽也失望也未放弃,透着透天的豪气,一时便想见其人。他迈开脚步,来到切近,透过微熹之光只见一位乞丐身着破衣在那墙角,虽身形瘦削,然而面带坚毅不屈的神情,眼神虽也迷茫然而却不失落,虽出身低微,却有一颗不屈之心。袁承天见状便生欣敬之心,心想丐帮之中谁说尽是趋炎附势之辈,也有英雄豪杰之人,便如天下人之中有效力于清廷人,也有洁身自好之人,隐于林下,与清风明月为主,一生高风亮节,不愧此生!
这人于黑魆魆中见一位少年英侠便倍感亲切,他见袁承天于玉树临风之中又带着世之无有的浩然正气,是少年英侠所难得一见,不由得心中暗暗喝了声彩,又想如果我丐帮帮主由他来做,还怕不中兴么?
袁承天执手为礼道:“这位朋友,怎么深夜在此?”这乞丐年纪也不大,看着袁承天,说道:“我随帮主而来,本想为民族大义,谁想秦帮主却趋炎附势,实在让人难堪!——想我丐帮一问忠义为先,前任袁帮主领导下一向为国为民,岂能向异族低头,可是自他老人家去后,丐帮祸乱丛生,虽众人推举秦于卫为帮主,可是在下却实在不敢苟同,因为我见他胸无城府,而且性格懦弱,毫无成见,怎么可以做一帮之主,我虽反对,奈何人微言轻,因为我实在不甘,不甘心偌大的丐帮日趋式微,如果袁老帮主泉下有知,也难瞑目!岂难道天亡我丐帮,让不义之人掌舵?”袁承天听他说到情动处泪如雨下,可见他在丐帮不受待见,受人排济,天下何尝不如此,忠肝义胆之人处处遭人魔难而奸邪小人偏偏长远,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可是终究天道好还,慨莫能外!
袁承天心想他丐帮之事,自己事外之人,似乎也不能插手,起码目下不能,也许将来或有机会,因为自己曾答应过袁枚袁帮主不能让丐帮落入奸人之手,毁了丐帮清誉,现在自己还要去六和塔救温如玉温堂主,还有郑赵两位姑娘,所以他事姑且放在一边。袁承天只有好言以之,并说秦帮主只是一时情迷,为功名利禄所惑,将来未始不会弃恶从善。这丐帮弟子也只有欣然领受。相别之时便相询袁承天名号。袁承天说出自己的名号。这人很是吃惊,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他怎么也不相信这眼前俊逸少年便是袁门少主?可是事实在眼前又不得不信,心中又是感慨良久,偏偏他袁门有此少年英侠,而我丐帮却落人后尘,皆为不堪!袁承天见他犹有不信,便将袁门信物取出——那是山河日月旗!日月者明也!意为不忘初心,不忘明室,不忘自己身为汉人,不忘河山沦为夷人之手,是为悲哀!这人见状惊喜道:“少侠真是英雄了得,小小年纪便为袁门少主,前程不可限量,四袋长老尹志翻这厢有礼了。”
袁承天怎敢托大,双手托起这尹志翻,说道:“小子后生晚辈,尹长老客气了。”两个人又说了寒暄话便自分别。
天已明亮,只见街上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人皆在行动。袁承天这一夜也觉困倦,便来到效外寻了一株大树,跃身而上,脚撑树枝,头枕臂弯,不由想到至圣先师所言: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不由心想:圣人之道,与众不同,我辈难以望其项背。读圣人言,如醍醐灌顶,明白事理,明白做人的道理!
他懵懵懂懂入睡,忽听树下有响动,接着有人说话,只见一个男子道:“霖妹,你犯此顽疾,似乎无救,咱们……”他哽咽地说不下去。一个柔弱女子道:“相公,我……”下面声音便弱了下去。袁承天睡意全无,只见树下青石之上坐着一男一女,心想:他们定是无钱医病,既然自己撞到了,可要管一管。他不想惊动这两个人,悄悄地溜下树来。这才转身来到二人面前,只见这女子神情萎靡,昏昏沉沉,似无力气,便知水火不交,心肾衰竭,由外感邪气侵入少阴经而起是为少阴症;其实亦非大症,只因久拖不治,以至于重重垂危,可见其家生活拮据,是以至此。袁承天对二人说明来意,两个犹自不信,心想你年纪轻轻岂会医道。袁承天见他不信,说道:“你们且信我一次如何,看我说的对与不对?”二个人心想也只有如此。袁承天为这女子把脉,这也是不情之请,现下也顾得礼教大防,甚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袁承天知道一个人得了少阴之症如其脉象细沉,病在里,不可汗,较为易治。但是而今她的脉象不同,但厥无汗,而强之,心动其血,不知从何而来,或从口鼻,或从目出,是名为上厥上竭,是少阴病症较为难治也;下厥者,少阴居中,不得出汗而热;上竭者,少阴之血尽从上而竭尽也。少阴本来少血,且从上逆来,所以为难治。袁承天心想此症虽难治,但是不是不可以治,只要两剂药方便可愈合,一是真武汤,此方剂治其腹痛,茯苓、芍药、附子炮各三钱,白术二钱。右剉,作一贴,入姜五片,水煎服;再是通脉四逆汤,此方剂治少阴病四肢厥冷,脉微弱欲绝,或者无脉象,附子二钱半、干姜一钱半、甘草一钱。右剉,作一贴,水煎服,两剂汤药并吃,可以立竿见影。袁承天将这两味汤药告诉这男子,见他迟疑,知其身上无有银两,这才觉一时忘了他们便是因为无钱抓药才至如此。他不觉不好意思搔头,从怀中取出银两,让他出城中药铺拿药。看着他们走远,他心里长长出了口气,觉得早上杲杲的阳光普照大地,草木上的露水晶莹可爱!
日头已转南,看着长街小巷人家门前的紫茉莉——这种在北方城市很是常见,易种易活,而且开花成片,只有傍晚时分才开放,所以有人又称作“烧汤花”意为人家煮饭时便开的花,还有凤仙和剪秋萝,更有菊花,只是现在离重阳节尚远所以只是绿叶郁郁,待到九月九满城花落我花开,一开压倾城,笑尽天下花魁,仿佛与众不同,显示自己的豪气,记得当年唐室衰败,民众生存尤艰,衣不裹身,食不填腹,黄巢见此情形,有感而,揭竿而起,天下饥民响应,是为冲天大将军,一路攻进长安,在含元殿称帝,国号大齐,不料后来事生斗变,后被唐军所围,只有退出长安,旋既被李克用所击败,败走狼虎谷自杀,当初他攻杀进长安,誓杀门阀世族,因为有他们阻碍下层民众无由进身机会,只有世世为奴,代代为隶,所以黄巢虽败,然而名留青史,让后人怀念其功勋。当时他曾写诗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袁承天来到这国清寺,只见国清已围了许多官兵,人人戒备,防着有人前来劫人。只是不见僧人,大约是被有司衙门驱赶,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因为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所以你只有逆来顺受,不得反抗。袁承天在对过一座酒楼坐下,要了酒菜边吃边透过临窗打量国清寺的动静,只见寺内亦有官兵把守,不见有其它人众,心想看来这多铎担心有人前来,是以重兵把守,只是这样一来不是告诉人家国清寺内有重要人犯么?反而得不偿失,可是又一想不对他这是欲擒故纵,好将反清复明的英雄好汉一网打尽,要知道反清复明的好汉非但对朝廷有害,而且也对他不利,要知道他一向对反清人士宁错杀一万,勿放纵一人的原则,所以天下反清复明的英雄好汉对他恨之入骨,恨不能寝皮食肉,所以他未尝不害怕,所以他于王府之中疑心丛生,任谁也不信任,晚间走路往往狼顾左右,以防有人害他,这也是他疑心生暗鬼所至。
袁承天看视了一番,以高临下可见国清寺内的行动,似乎守卫无懈可击,可是他目光一转,却见有工人往寺内推送菜蔬和果子,心中一动,自己莫如买通一人,厮混进去,再便宜行事,也不是不行;如果凭自己轻功晚上似乎也可以进入,只是多有不便,如果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反而误事,不如混入那些送菜工人之中进入国清寺,方是万全。
他又低头胡乱吃了饭,便向店伙打听这送菜蔬这干人的来历。店伙也知无不言,告诉他这干人是城西集市王记老店的工人,一向只是对王府供应菜蔬和做饭的御厨。袁承天别过伙计,三转二转便到了王记老店,所谓钱到路开,只要有钱天下无事不可为。店老板接过袁承天的五十两银子乐得眉花眼笑,不要说当做工人送菜蔬,便是给王府做御厨他都一力推荐。
次日,袁承天随一干人众推着木车进入国清寺。不入国清寺不知国清寺之大,当他进入,才觉自己之渺小,只见寺院墙上黄底黑字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楷书大字,透着众生平等,众生慈悲!只见院落之中有菩提树和银杏树,偏之一隅水池中有莲花盛开,地涌金莲、文殊兰,又见北院六和塔左右前后,东西南北有十几株槐树,木叶葱茏显得郁郁青青。他随众人来到寺院北边六和塔不远处的做饭的地方香积厨——其义为无量众生,尤其是闻香而前来进食的饿鬼,都会受到进食僧侣施舍,可说是大慈悲也!唐代慈受禅师曾言:香积厨中好用心,五湖龙象在丛林。瞻星望月虽辛苦,须信因深果亦深!
袁承天于开火煮饭时,也不忘于留意寺院官兵走动,尤其见到这六和塔,每层均有人把守,听做饭的伙计说这一层把守的可是武当派无尘道长赵天横;二层把守则是丐帮四大长老;三层沧浪门掌门人管云涛;四层则是僵尸门掌门人言正辰;五层是黄山派掌门杜永名;六层则是福建南少林坐禅大师坐下大弟子不嗔和尚;他们均是天南地北的英雄豪杰,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而甘心为摄政王多铎驱使,不知是荣耀是悲哀?
晚间在床上他辗转难眠,不知为何总是难以入睡。对过床上的一个少年梦魇,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袁承天本来心烦意乱,觉得实在聒噪,便披衣出来,只见月华浓,天空浮过一片阴云遮住了月光,大地阴沉沉。忽听一名官兵说道:“清心格格,不可以,摄政王有令外人不得私入国清寺,否则……”只听清心格格怒斥道:“否则怎样……”那名官兵似乎不敢忤逆格格,便怯怯地说不下去。这时武当派掌门赵天横大踏步走来,卷起地上尘土,边走边大声道:“谁人如此大胆,夤夜喧哗,难道不知道这是禁地,不得王爷旨意,军民人等不等擅入,擅入者死!”他说话语气充沛,带着以上凌下的味道,丝毫未将这清心格格放在眼中。这时清心格格道:“大胆奴才,难道本格格也不可以么?”赵天横将手中剑一横,傲然道:“我只知道奉王爷命令,供其驱使,旁人如若胆敢违抗,自然格杀勿论。”
清心格格此行只为一探赵碧儿和郑萧萧二人,不想受其阻挠,不由得心头火起,也是呛地一声抽出腰刀,眼见便要厮杀起来。忽然有人踏步而来,边走边喝止二人行为,待得切近却是傅传书。傅传书深得摄政王倚重,这是赵天横自然知道,自己也不能过为己甚,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收剑入鞘。
傅传书忙道:“赵掌门都是自己,何必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传了出去须不好看,她——”他手一指清心格格,道:“赵掌门有所不知,这位格格是和硕亲王的女儿,所以须怪赵掌门不得。”他走近悄声道皇帝是其哥哥,平常常常以皇帝哥哥自称,所以千万得罪不得!赵天横虽心中一动,可是脸上颜色不少变,因为自己可是一派掌门,怎么可以前倨后恭,似乎于礼不合,让人家以为自己欺善怕恶不成?所以虽心中波动,可是口中却说着场面话,好为自己找台阶下,否则岂不尴尬?
清心格格见这傅传书,不知为何见到他便生厌恶——大约是他阴戾的情格和机谋深远的害人计谋,让人对他心生厌烦,只是他个人未必知道。格格见到他似乎便想避而远之,奈何傅传书却如附骨之蛆,让人推脱不开。在傅传书干施下,她可以上六和塔见赵碧儿和郑萧萧两位姑娘。
袁承天只有远远窥视,却不能进前,只有另寻机会。清心格格来到六和塔五层,只见关押着赵碧儿和郑萧萧,只见她们不复往日风彩,透着神情萎糜,似乎中了毒药!她心中一动,心想这傅传书焉也无情,忍看同门荼毒,却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可说无有人心;如果让袁大哥知道郑萧萧和赵碧儿两位姑娘被押在此,不知他该有的伤心,因为袁大哥一向为人正义,看不得人间疾苦,更遑论将两个的女子囚禁在此。如若他知晓定会前来搭救,决然不会让屑小得逞。只是目下看情形她们似乎中了迷香或者软筋散之类迷药,使人内涣散,不得行动自由,纵然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出,只有在这囚笼之中,安于现状。
赵碧儿见清心踏着木屐前来,衣着华丽,而她二人被囚这些时日衣衫陈旧,面目黯然失色与她光彩照人的面目无法相提并论,心中颇有些自惭形秽。她转头看往别处,不愿看到清心格格。清心格格知道她们对她有成见,可是她却不以为意,俯身相就,问道:“赵姑娘、郑姑娘你们这些时日多受苦楚,我给你们带来了点心。”赵碧儿见她妩媚之中又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中人的气质,心神不由一动:难怪袁师弟对她心心念念,总是念兹在兹,仿佛今生不可以没有她,别的女孩子在眼中直如尘土!郑萧萧这时与清心格格四目相视,见她如花开放,明眸皓齿,动人的眼眸深处如一潭清彻的泉水,让人心灵相通,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其实她有一颗勇敢无畏的心,不是看上去那样的。
清心格格见二人对自己有戒备之心,知道她们心中有恨——恨她们满洲君临天下,——可是难道你们汉人皇帝便好些?不也是昏庸无能,有时也胡乱杀害忠义之士,岂难道这天下非一族一姓不可?我们满洲人便不能觊觎?她放下手中的点心,又说道:“赵姑娘、郑姑娘你们多多保重,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心想:人家不领情,自己何苦巴巴地求人家!
袁承天目睹清心离开六和塔,一身落寞地走出国清寺,仿佛心事忡忡,神情说不出的萧然,秋已尽,冬天还会远么?袁承天这时心中也是说的愁苦,不知为何不可见的人总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这时一个煮饭的小厮见袁承天怔怔看清心远去的背影,不觉嗤嗤笑出声来,用手拍他肩臂,说道:“你怎么?喜欢人家?你可知道她是和硕亲王的女儿——她嫁入将军府——海查布是其额驸,身份尊崇,你可不要胡生乱想,咱们出身低微的人那有那福份,便是多看一眼也是亵渎,所以不要有僭越之想!”袁承天知他好意,也只有苦笑地走开。忽然有花香袭来——是桂花的香味,让人心神从郁闷之中好起来,心想我志不在此,志在天下!
中夜时分他辗转不眠,便自独自出来,见有官兵巡视,也不敢乱走,便向一处别院走去。忽听有人说话,原来这别院是巡视长官暂时的戍所,灯烛闪动,有一位大马金刀的长官高踞在座,下面围着几名亲随,俯相就听他说话。只见他饮了一口酒,环伺身边这几个人说道:“适才你们说王爷小题大做,区区几个江湖乱党值得这些江湖中有头有脸大人物,各派掌门前来看护?——其实你们不知道这六和塔不单单关押着袁门的忠孝堂的堂主温如玉——只可怜这位少年堂主长得实在是好看,正如温温如玉,似无暇疵,只可惜误入歧途,偏偏加入袁门,与忤逆乱党为伍,可不是自寻死路么?”余众纷纷附和,因为在他们看来长官每一句话都不容置疑,所以便与称赞。袁承天心想你也是汉家出身,怎么便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甘心效力于外人?可是又一想,世上之事不是从来如此么?所谓食君之禄,为君上效力,在他们看来理所应当,没什么错的,反而是一味劝他们善待同胞的人有错,因为不能与主上一心,那么便为2心,便是可杀不可留!
袁承天虽对他所说不能苟同,但是形格势禁,自己也不便一直斥其非,便想走开。忽然屋中那名长官又大声道:“当今天子睿智英明,行事总是出人意料,我听闻宫中传出密闻,直假与否暂不评说,有人说皇帝忽然染疾,口语颠狂,仿佛是中了邪魅,而且愈加愈重,宫中太医院众太医也是无法,似乎只有等皇帝宾天;天子似乎也觉查自己之症不治,便写下了传位诏书,其意传位于当今摄政王——因为摄政王是其王叔,所以也无不可,因为皇帝尚轻,几位阿哥也只垂髫,所以军国大事也只有这位多铎王爷胜任,其它的人也就算了吧!虽然四大顾命大臣庆亲王端敏、兵部尚书,军机大臣上行走匡世衡、肃亲王和顺与和硕亲王舒尔哈齐极力反对,奈何皇帝心意已决,四大顾命大臣也是无法,只有静候天音。”袁承天听了心中一动,嘉庆皇帝一向身康体健,怎么会染疾不治,此事来得颇为奇怪。又听屋中一个兵丁说是不是有人要害皇上?这长官喝斥他小心说话,如果此话一旦传出去,被人揭那可是祸事不小。屋中就此沉默,众人陷入了沉思,仿佛都怕因言获罪。
袁承天权衡利弊,觉得赵碧儿和郑萧萧和温如玉堂主一时半刻不会有危险,只是目下皇帝都身在危险之中,自己可要凭借当初他所赐的腰牌进入禁城,一探究竟。
当然凭借御赐腰牌轻而易举进入九重禁城。他来到养心殿外,只见值事太监面显忧虑,都是神色惶张,仿佛将要有什么大事要生一般。袁承天心中一动,便步入大殿。抬头只见大殿东边御床之上躺着气息奄奄,仿佛一时半刻便会驭龙归天,不由得心中一紧,环伺四周,只见有太医正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无法可施的样子。又见多查皇后和恭慈皇太后也围在御榻之前,神情悲苦。
忽然嘉庆皇帝让多查皇后与恭慈太后暂回。众人都是一愕,不知皇帝此意何为?但是皇帝有诏,多查皇后搀扶恭慈太后步出养心殿,且回别殿安息。这时嘉庆皇帝目中闪过光亮,招手让袁承天近前。适才大殿之中谁人都未注意到这个英俊少年,这时才注意到他——只见瘦削的脸总是透着冲天之志,一种无法掩饰的正气,是别人所没有的。袁承天一时不知如何说话才好。皇帝又示意众太医和侍卫退下。众人怔了怔,因为他们实在担心这少年有所企图,所以迟迟不肯退下。嘉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震怒——这是天颜震怒,让人不寒而栗;众人见状不敢迟疑,唯唯喏喏退下。
嘉庆皇帝拉过袁承天的手,神情亦是悲苦,仿佛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满眼是泪光。过了好一会才悲苦道:“袁兄弟,朕大限已至,命不久矣,——只是可惜见不到可情了。”袁承天心想:皇上用情,一至如此,真是性情中人,只是千里之外的上官姑娘可知皇上而今这情形。他见皇帝虽羸弱不堪,看上去似乎大限将至,其实非然,只是气息乱走,以至奇经八脉脉象紊乱,兼之他膳食不对——似乎有人在饭食中投毒,只是剂量很少,慢慢让人不知不觉中中毒,可说极其歹毒。可是这又不能言明,因为只怕他震怒之下诛杀无辜也是有的,须知伴君如伴虎,更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自己须暗中查察,却不可以对他明言,否则只怕祸乱无穷。
袁承天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有不死之草,便从衣内怀中取出。嘉庆皇帝见袁承天从怀中取中几束干草,很是诧异。袁承天也无暇理会,命值事太监下去煎水让皇帝饮下。太监见皇帝并不反对,只有照做。不一刻将汤药端来,因为已是白露,气候转凉,不一刻便不沸热。袁承天亲自喂他饮下,不一刻肚中咕噜噜响动,又过一刻复归如常,便见皇帝气色好转。袁承天便问他为何在菜市口乱杀说话之人,以至城中人人道路以目,而且还将袁氏宗祠派官兵把守?嘉庆皇帝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以。袁承天见他不似作伪,心想这一切难道他并不知情?
嘉庆皇帝搔了搔头,似有所悟,说道:“一个月前,朕还是神情如常,只是后来头脑便自浑乱,有时生痛,神情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后来实在乱的要命,便让摄政王亲政,后来怎样……一概不晓……”袁承天又问每日膳食是那位值事太监进恭。嘉庆想了想说道:“朕记起来了,是宫中值事太监王得标,每日都是他亲自送来,朕甚为感激。”袁承天心中却想:害你不浅。他心中明了,却不向他明言,只是觉得他身体肤尚弱,体内之内息气脉不足,虽食不死之草,一时不得便死,自己还要为他纠正体内之真气,便对他明言。嘉庆皇帝想也不想便任由他以掌抵住自己背后命门穴——如果此时多查皇后在场非立斥其忤逆君上,心存谋逆大罪不可;因为任谁都知道,只要袁承天掌力外吐,命门穴受力,那么皇帝非立毙当场不可;可是嘉庆皇帝从来信任这位袁兄弟,所以心无所忌,坦然受之,这也是英雄惜英雄,好汉爱好汉之原由!
当袁承天以自己的昆仑派正宗玄门之正气输入嘉庆皇帝体内,皇帝很是受用。不过盏茶的功夫,已将他体内邪气驱走,让奇经八脉重回正道,这一番以气御邪,已累得袁承天汗湿重衣,但心中却是喜乐,因为他知道皇帝还是好皇帝,如果摄政王得有天下,以他的暴戾的性格及行事作风那将是所有天下人的梦魇,所以自己还要救这少年皇帝,否则天下只怕又回归洪荒时代。
袁承天要走时嘉庆皇帝却道:“袁兄弟你见朕,总是来去匆匆,为什么不可以多所停留?岂难道你厌嫌于我?”袁承天道:“皇上……”嘉庆皇帝道:“你还叫我皇上,现在私下无人,你叫我永杰!”袁承天道:“永杰,你不知道天下人都想着反清复明么?”嘉庆皇帝道:“那么适才你为什么不杀了朕?那是轻而易举的事?非要多费周章,再者一说那样也未必成功?”袁承天道:“永杰你可知道,所谓英雄岂能趁人之危而行卑劣之事,那岂不是下三滥小人所为,又岂是君子所为?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为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永杰你总然知道这道理吧!”嘉庆皇帝深以为是,因为他知道天下直正的君子总是坦荡无私,所谓“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诚不欺我。
夜中禁城华灯初上,并不显得黑暗,只是这繁华背后难掩一丝丝凄凉,总让人感到孤寂无奈。嘉庆皇帝虽贵为一国之君,奈何有时也身不由己,觉得身边可信之人少之又少,他们总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并不敢说出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人人都虚伪,极尽奉迎之能事;这也怨不得他们,因为他们身份低微,害怕一言获罪,便会立毙杖下,所以禁宫之中太监、侍女和答应都活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害怕一不小心失去性命!这也是世间可悲之处,便是宫中侍卫也难幸免,因为在皇家眼中他们通统是奴才,不得不低头做人,那有的自由,便是宫中太监从净身那一刻起,便失去了尊重,虽然他们内心并不觉得,只要效忠主子,便是他们的天大荣幸,职责所在;可是他们却偏偏忘了是谁害得他们人不人,鬼不鬼这般模样,可是他们不想,更加不会怨恨皇家,谁要想反对皇上,对皇上不利那么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只因为他们是永远唤不醒的人!
袁承天别过嘉庆皇帝,一人出得九重禁城,想着适才皇帝所言近一个月的膳食均是值事太监王得标所送——这是摄政王推荐而来,皇上自然也不便坚辞不就,只有勉为其难在宫中使唤。袁承天心中一动,“又是摄政王,看来事事离不开这位摄政王操持?那么这位宫中值事太监王得标对此次皇帝身体肤中毒之事便难脱干系?自己是不是要查下去?既使查下去有什么用?难道自己告诉皇帝不成?那样岂不多杀人命,而且以皇帝现在的情形来看,势单力薄,几乎没有胜算,如果摄政王以身犯险,起了谋逆只怕京都死亡枕藉,殊非上策,不战而屈人以兵,才是上上策,否则一切无从谈起。
他本来是尾随那宫中值事太监王得标,只见他出得宫,向后东张西望,不见有人,这才直起腰来,手执灯笼向着摄政王府而去。袁承天也正想才去摄政王府一探究竟,正思量如何进去,只见一干人拥着多福安趔趔趄趄而来,满口说着胡话,看来这世子人虽疯癫,但是本性难改,还要去外面风花雪夜。袁承天摇了摇头,心想这多福安算是无用之人了。一个王府侍卫忽然停下脚步,让另外几个侍卫和四阿哥先行一步,因为他见远处有个馄饨摊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自搅动汤锅,旁边是个如花的女孩,相貌出众。他不由得心生恶念,便涎皮赖脸地凑近,想讨便宜,不意那老者将手中家什放下,白了他一眼,口中嘟哝着怎么不学好!这侍卫身在摄政王府,一向趾高气扬,何曾受过他人指责,不觉得火冒三丈,拽住老者披头盖脸一个耳朵,直打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以,吓得几个吃客撂下桌子逃去——因为他们见这个酒气薰薰的人是王府侍卫——自然不愿招惹麻烦,人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纷纷而去。
女孩见爹爹被人打,也顾不得自己柔弱,便前来维护爹爹。老者见了便喊道:“思齐莫与这恶人理论,快快走开!”这王府侍卫一瞪眼睛,怒斥道:“你说谁是恶人?”老者铮铮道:“你以势欺人,岂难道还不是恶人?”侍卫仰天哈哈大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老者气得直抖手:“你还有王法么?”侍卫笑道:“我就是王法,王爷就是王法,识相的话让你女儿随我去王府,万事全休,否则只怕你们谁也脱不了关系!”他说这话气势凌人,仿佛别人在他眼中直如尘土。他说完这话便拽拉那叫做思齐的女孩。女孩何曾见过这阵势,吓得直哭。这侍卫见了更加起劲,一把拽住女孩的衣袖。女孩用力回扯,嗤地一声衣袖断开,那侍卫一个趔趄只翻出去,不意一头撞到一块石块,头上便鲜血直流。这下可触了他的逆鳞,虎吼一声已是抽刀在手向着这父女二人挥刀砍去,竟不生怜悯之情,似乎要将父女二人杀之而后快。袁承天目睹这一切,怒火中烧,心想岂难道穷人家命贱如狗,任人杀戮寂然无声?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乞讨受到长官和捕快驱赶的情形,不由的血脉贲张,心想:人生天地所为何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道是天大,地大,人亦大!我辈虽也懦弱,终也坚强!
他再也不可以迟疑,身形兔起鹘落之间,已欺近这王府侍卫身前,不待他说话,手起掌落之间已切他肩骨,又自封他几处最为紧要的穴道,让他不得就范。这一下将父女二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几时见过有人敢与官府放对。袁承天从怀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交给他们离开这京畿之地,去别处讨生活!——可是茫茫大地,皆非乐土,那有世外桃源,生民从来都是在困苦之下生存,犹记古人曾说苛政猛于虎,先前他不信,而今多经忧患,方始明白古人诚不欺我,哪里是我家园?望不到天涯路!
袁承天将这侍卫拖到一处隐蔽之处,与他衣服调换穿到自己身上,这下便可以去王府不受盘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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