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年轻儒生不竟满头冷汗,三人的清谈也就此戛然。
“在想什么。”俯在她耳边,上官意轻问。
“那是山么?”余秭归凝着城下那个坟包似的小土丘。
“曾经是。”
她转过脸,看向他。
“其四,国者江湖寄处,宗亲垢所,士族窃祖盖为其间,天下干戈不离其由,应毁之。而国之建筑,疆之两极,全因一人之欲,盖出一姓之家。”两眸春泓轻轻漾起,“帝王,当诛。”
出人意料地,她很是平静。
“猜到了?”句是问句,上官意却很肯定。
“嗯。”她的目光再次调向小土丘,“从前有座山啊。”
“圣德帝即位之初,发布的第一条御令便是夷平此山,焚尽《伐檀》,毁其天下雕版。君心昭昭,不过是想以此警示流落在民间的‘五绝’信徒罢了。”
“文字之书好绝,可心中之火难灭,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秀眸瞥向他,“我若是子愚,便不会纵其星火渐弱。”
“哦?”他眼中带笑。
“斗垮几个玩‘贼开花’把戏的官员真能解恨?”她轻轻低吟,牵出浅浅的梨涡,“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余氏家训第一训。”
“原来如此。”他黑眸渐暗,逡巡的目光愈发幽沉,“秭归,我说过你跑不了了,可是?”
其实,跑不了的是他,一直在身后追逐的也是他。
余秭归,与子归,
将她的碎发绾在掌心,面对依然懵懂的佳人,他轻柔笑开。“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
她应了声,将他披来的棉袍扯下。“你不懂武,你用。”
“我是男人。”瞥了她一眼,他重新将袍子覆在她身上。
她还想争,却被他的目光镇压住。“那我就不客气了。”
半晌,见他坐在那里似睡非睡,淡薄的布衫鼓满了风,像随时便会被夜色吞没似的。
她有些不忍,轻唤道。“子愚。”
“嗯?”他有些鼻音,细密的眼睫微微掀起。
“你坐近点,夜里冷。”
长睫下波光流转,他扫了一眼身后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我坐这帮你挡着。”
又是一阵风,他难以抑制地轻颤,虽是几不可见的动作,可她眼力好看得清楚,清楚到心头柔软,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拉住他有些发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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