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近微依言揭了黄符,石碑上的咒文重新如水洗过一般清晰起来,将符纸收回袖中,商近微出了石洞望眼天色,日头高升正是下山回府的时候,他边往回赶,心中边思忖着,山君一职是下派的神官,从前听闻仙妖之间关系微妙,而这山君会留一个妖物在身边,可见此闻并非胡诌,两族之间关系尚可,再转念想到自己身上,不禁自嘲地叹息一声,似乎只有人族是被单独隔绝在外,与妖与仙皆是隐晦,凡人将仙人视作信仰,行推崇祭拜之举,虽不见当真有仙人管民间之事,却也不曾为祸人间,反倒是这同处一间的妖族,虽据历代流传的卷宗记载,真正的妖都聚集在极西一个叫无尽海的地方,并形成了自身的势力与城邦,但因妖为生灵所化,故人族之地也常有妖物出现,横生事端。
这山君并不觉得此妖行为是在伤人,看着也毫无过问缘由的打算,商近微摸不准是包庇还是真的不放心上,若是他想弄明白因果,只能自己去寻那妖。
事情虽麻烦,但也急不来,他看着时间尚且有点闲余,一上午水米未进赶着去北岭,拖到此时口渴难耐,便在扫过街边一处小茶摊时寻了张桌子坐下,同小二要一壶碧螺春,拿一只倒扣的茶杯添茶,吹口凉气饮下一口,虽说烫茶喝不出好赖,但想想三钱一壶好不到哪儿去,于是也没有细品的打算。
“你们可听说了,罗落失守了!”忽闻有人谈论起来,商近微循声移目瞥去一眼,五个汉子围成一桌,有壮有瘦,各自举着杯子口中说些什么,若非并无酒味传来,或许要以为此时他们杯中的不是茶水,而是酒液了。光喝茶正无聊,配点消息正好当“点心”,商近微提着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凝神静听,便听到这几人气恼道:“何止失守,西守人这群畜|生!他们敢屠城,早晚要遭报应!”
“听闻残军都退到月丘,张家的大儿子不是去参军了嘛,前阵子寄回了家书,说月丘已经被围困,听说跟着寄回来的还有全部的军饷,啧啧啧,这是根本活不了了,他家老娘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背过去。”
“打仗打仗,让百姓遭殃就是作孽!呸!”
“那上面不派援军过去?赵老将军呢?那可是本朝的战神,有他带兵坐镇哪还有西守军什么事?”
“害,别提,我听说赵将军前两个月刚被调去中塘郡川平县,去那练兵了,川平那等远北之地,即便现在已经往这边来,只怕守军死撑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月丘再失守,往后就是池西,照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到咱们,也不知道前线那些都干什么吃的,这么不争气!”
“那回头要是征兵,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也给那些渣滓些颜色看看!”
商近微端杯子饮尽最后一口,抬眼,话是刚才那个喊“不争气”的汉子叫的,看他起身后又是马步又是挥拳,背对着脸只见虎背熊腰很是壮实,声势颇足,倒确实是个当兵的好料子,就是瞧着莽了些,还要多磨磨。
一壶茶只余了个底,商近微喊来小二结了钱,估摸喝茶喝了快一刻钟,不经意朝身后某处瞧了一眼,便匆匆往回府的方向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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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元宝巷,王喜喜同三台一块守在巷口前面靠墙蹲着,视线正对街面,而这条街,是从城中到山脚最近的一条。三台搓着地上的石子恹恹地道:“咱们在这能等到吗?要是等不到要不算了呗。还不如找山君呢,到时候求山君也是一样的。”
王喜喜头往后抵着墙,反对道:“不行,谁让你打人搞来个除妖师。”
三台尚不服气:“那怎么办,总不能显得我好欺负吧!”
王喜喜“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说不清楚,山君你也别想了。”
三台道:“那要是蹲到那除妖师了,你跟上去还是我跟上去?”
王喜喜想都不想:“自然你去。”
三台“哈”一声道:“你去。”
王喜喜:“你闯的祸。”
三台:“你提的主意。”
王喜喜:“呵。”
三台:“哼。”
“那棵草,说好帮忙找山君,一点也不尽心。”
“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我看你整日闲得慌,不也没尽心,光指望别人帮你,没出息。”王喜喜指着三台,手指在半空点了好几下。“等会儿我去就行,你离远点,先跟着找到中术之人,解不解得开反正试试再说。”
“嘘!嘘!你看就是那个!那个黄衣服的!”三台忽然激动起来,贴着王喜喜示意她望街上看。
王喜喜立马不再说话,依言看去,街上确实出现一个淡黄衣服的男人,对方个子虽高但骨架子偏窄,显得有点弱不禁风,但步伐稳健行动不急不缓,显然有些功夫在身,若是叫王喜喜与之碰上,却又完全不敢小看了他。
王喜喜确认对方看不见这个角落,侧身朝三台摆手催促后退,三台这时候也是听话地站起来往巷子里面跑了一段,等她觉得距离差不多了,再扬手叫三台停下,那除妖师经过巷口时她便低头佯装在这闲站着的谁家女儿,等对方走过了,她再随在后方隔着距离东看西瞧地作掩护。
这样跟了好一会,对方突然在一处茶摊坐下了,使她原本在背后,此时竟无意中到了侧面,那人一转脸就能看见她,王喜喜不敢托大,便当做不在意地继续往前,直至站在了其后方闪身躲进一家铺子,一面状似挑东西,一面留神注意着茶摊,直到对方起身离开,隔了段距离又再次跟上。
王喜喜偶尔能看见后面三台冒个头,但他并不往人群中间走,便只能不停地找遮挡物,看着一会儿蹿一下的,不时引人侧目,王喜喜这边要小心不被察觉,另一边还留意着三台不要搞出事,操心操的头都有些打了。
好在最终顺利地跟到了一处宅子,王喜喜看着人从大门走进去,她知道这是宿川高家的宅子,那么这个从前没见过的除妖师便应当是暂住于此,不是自己住店倒也便宜了她,否则还要多跟几趟,就算有知平那秘术也仍危险的很。只不过这高府,倒是让她想起前几日常出门时,从旁人闲谈中听到的有关高家二小姐施粥的事,好似就是因为她阿姊遭了意外,莫非被三台打的就是这位大小姐?
此时三台从街边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头,顿了顿小跑过来,王喜喜等他刚跑到旁边,便忍不住数落他:“你可是撞大运了,。”
三台虽然不明所以,但王喜喜的语气他能听懂,“哼”一声,道:“她若不踩我那一下,我自然不屑于搭理,谁叫她管不住自己的脚,还跑到我的地盘来。”
这世上若是叫王喜喜把最不想做的事排个名次,那么“同三台讲道理”这一项一定赫赫在榜。
王喜喜叹气,看着三台想说点什么,结果一张口,忍不住又叹气,扭过了脸。她仰头望了望,高府的外墙建得约有六尺高,轻易进不去,且即便进去了照着这宅子大小,也不知道那女子在哪间屋里,便道:“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可以等下午那个除妖师再次出门的时候入宅子找人,想来安全得多。
这般想着,王喜喜转身往旁边找三台,猛地一张刚见过不久的面孔突兀地出现在眼前,那身追了一路的淡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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