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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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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讪讪地笑着，刚想脚底抹油，就听见半空中传来一个庄重慈蔼的声音：“升莲，且慢退下。”

我诧异地抬头望去，见一朵祥云冉冉而至，降落在封神台边。一位神情怡和、容颜肃穆的女神自上缓缓步下，直至南极仙翁面前施了个礼，道：“见过南极老仙翁。老仙翁一向可好？”

南极仙翁神色甚是讶异，但也掩不住一抹得见故人的欢喜，笑着回礼道：“老朽精神尚好，幸能受命主持仙界封神盛事，面上实实荣光。倒是女娲娘娘许久不曾见了，近来可好？这是打哪儿来，要上哪儿去呀？”

我大吃一惊。原来来人竟是神通广大、地位超然的女娲娘娘？

女娲怡然笑道：“承老仙翁念着。我这是偶然得知了今日在此论功封神，特来看个热闹，还望老仙翁恕我贸然搅扰。”

南极仙翁喜孜孜道：“哪里哪里。女娲娘娘芳驾降临，正当奉茶上座……”话音未落，早有知情识趣的仙卒在旁边布置停当，来请女娲一旁落座观看。女娲也不推辞，客套了几句，就缓步走向封神台一角静观。

南极仙翁重新抖擞精神，从袖中擎出一卷黄绸，展开来中气十足地宣读道：“讨逆大军先锋袁昂，上前听旨！”

我精神为之一振，转头望向袁昂，面上尽是欢悦之色。袁昂却仍是淡淡的，只是神色间起了些微的波动；他飞快向我瞟了一眼，就大步迈上台去，到得南极仙翁面前，躬身下拜。

南极仙翁清清嗓子，朗声念道：“今奉太上元始敕命，尔袁昂为唐时火山令袁天罡后人，家学渊源，修仙有成，荧山讨逆，屡建奇功！爰功定赏，当从其厚。特敕封尔为管理荧山万里正神仙君――”

话音未落，台下众仙便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我也有些吃惊，想着：啊，仙界这样慷慨大方么？台下等候封神的众仙，哪个不是先前就有头有脸、名号响亮之人？袁昂固然身为讨逆先锋，然则之前并未闯出名号，亦未受封；如今一步登天，可谓是殊荣加身，也难怪众仙诧异。

南极仙翁环视台下一周，却并未立时继续将仙旨念完，而是转向袁昂，语气凝重地叮嘱道：“袁昂，今因你在攻下荧山一役中居功甚伟，仙界诸仙起了爱才之心，刻意要栽培于你，才将你封在荧山，统率附近方圆万里之地，位高权重！然而老朽不得不多罗咤一句：你可知要获封此位，须得‘有心无情’！即使同列仙班，也得斩绝情丝！更何况……”

南极仙翁并没有说完，然而我已看到袁昂脸上勃然变色。他神情里阴晴不定，蓦地飞快向我这边扫了一眼，又很快敛眉垂目，下颌绷得紧紧的，额角几乎要迸出青筋来，并不说话。

南极仙翁显得十分诧异似的，又追问了一句：“袁昂，你可明白？你可想清楚了没有？还不快快谢恩？”

袁昂仍旧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面现踌躇不决之色。

南极仙翁这一下可当真是动了气，气得那一把白胡子都在微微发抖，厉声呵斥道：“袁昂！你怎地如此糊涂，顽冥不化！你难道不为一方苍生着想么？你修炼千年，出生入死，难道竟不是为了得道成仙，造福一方？你修炼了这么多年，如今反而愈活愈回去了不成，只顾着自己心中那点儿女情长？！”

袁昂蓦然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地盯着南极仙翁。他的视线在南极仙翁手上的那一卷杏黄绸卷上停留了一霎，几经犹豫，终于勉强开口道：“我……并非如此，只是……只是……”

此时，一旁的女娲忽然朗笑出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封神台正中，一抬手正指着我，对袁昂说道：“荧山仙君，你难道还想装作不知道么？升莲乃是一介小小花妖，仙妖殊途，天条严苛，人力所不能转也！”

《步步生莲》第二卷第十九章梦魂怎奈珠宫远（三）

女娲此言一出，众仙大哗！

我闻言猛然仰首，无法置信地望着封神台上，终于当众揭破我隐藏最深的那个秘密的人，那面容庄严温柔、神情雍容沉静的女娲娘娘！无数窃窃私语之声争先恐后地钻入我耳中，愈变愈大；那些声浪，最后都汇聚为一个声音：收了她！收了她！！她不是仙，是妖，是妖啊！！！

我努力挺直了脊背，凛然无惧地直视着封神台上，笑容淡定的女娲娘娘。而女娲见我如此，神情里似有一丝讶然，随即笑着微微颔首，居然走向台边，俯首对我说道：“花妖升莲，你既为妖身，已不能见容于仙界；还不快快俯首就擒？”

我倒退了两步，感觉脑中轰轰作响。我极力压下心底潜藏的恐惧，大声说道：“女娲娘娘，升莲不明白你的话。若升莲果真是妖，本应为非作歹，助纣为虐，又怎会拼尽全力，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女娲温笑，和颜悦色道：“升莲难道忘记了蒲草仙子，裳露？她修得仙人之身，还不是一样迷失心智，无端作恶？你有向善之心，天界亦看在眼里。只是，天条严苛，赏罚分明；你的功劳，并不能抵消你应受的惩罚。”

我心下一惊，色厉内荏道：“……娘娘好没道理！升莲身上，并无妖气！即使娘娘所言确实，又为何数百年来，无人能够察觉升莲身上有何异样？升莲道行浅薄，即使有心要遮掩，只怕也无法轻易蒙混过关――”

女娲挑眉，笑说：“啊，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个却容易解释。”她广袖一挥，蓦地围绕她身躯卷起一阵烟雾。烟雾散去之时，原地已赫然站着当年泰山之巅，那个赠我檀香木手串、教授我“玉石俱焚”招式的老者！

我大惊失色，指着那老者，失声叫道：“……是你？！原来，你就是……”

那老者笑着点了点头，一开口却仍是女娲清朗的声音。“是的，当年泰山之巅，原来你也记得。”她伸手指向我腕间，“我当年化身下凡巡视，却意外发现了你，知你虽为妖身，但仍有向善之心，不忍立时收伏，故此将这挂檀香木手串相赠，可凭借这手串的法力，掩去你身上所带的妖气，为你身上沾染些许仙气；只盼你日后能得遇机缘，脱胎换骨！却不料今日终究落到如此田地，不得不奉了天界之命，前来收伏你！升莲，你已因着我当年一时恻隐之心，多得了这数百年逍遥时光；如今，你的劫数已至。何苦徒劳挣扎？”

我如遭电殛，全身的气力在一瞬间似被抽空，不由得哀求地望向台上一角伫立着的袁昂。然而，他面容上是一片死寂，顽固地维持着沉默。

女娲眼光一扫，忽然对我正色说道：“升莲，莫非你还存着甚么期望不成？你可知当初在‘诛仙阵’中，你为何会落得九死一生，几乎玉石俱焚？皆因袁昂对你的身份终究产生疑心，存心试探所致！”她袍袖一挥，又变回真身的模样。

“当日你们破去‘美人阵’，误认为已归大营，不过是‘诛仙阵’阵法魔力所发动的一场幻影，而你们每人，皆身处幻境当中！这‘诛仙阵’最最厉害之处，莫过于置身阵中，每个人就不由自主被阵法魔力挑唆出心底深藏的嫉妒、怨恨、不平、多疑、阴暗、贪嗔等诸般邪恶，都不再相信旁人，彼此之间无缘无故会起很多争执乃至彻底翻脸无情，为心魔所控！譬如黄鹂仙子无端误会你与鼎云山君，存下心结，对你语多刻薄；再譬如蒲草仙子之袭杀黄鹂仙子，正由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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