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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步行出城登山,两个时辰後正好可以观看日出。」谢灵运摇头笑道,没有骑上随从牵来的马匹继续向前迈步。
那两名谢家下人无奈只好牵著马跟在谢灵运身後,瞅著他们的少主人在前方走得脚下踉跄,不禁都在心里替他捏一把冷汗。好在钱塘城中道路甚好,雨後也不见泥泞,此刻街上又无人,谢灵运酒後急行猛冲居然没有滑倒。
他们主仆三人匆匆出了城,转到郊外僻静处,谢灵运转头正要吩咐他的随从再走快些,突见那两人的头各自被罩进一条黑色布袋里。
见了这般状况,谢灵运下意识向前冲了几步,一股劲风擦背而过,他回身望去但见两名白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合力拿著一条布袋愣愣看著他,大概是没料到谢灵运醉酒後竟然还能避过这一罩。
左右四下忽然冒出数十名同样装扮的人,不同的是後面出现的人个个手执木棒,他们二话不说高举木棒雨点般向两名谢家仆人身上击去。谢灵运急忙回转身形伸手推开离他最近的两名蒙面人打算赶去救援,无奈他之前饮酒过多身体乏力,致使长年习得的一身精妙拳脚功夫无法施展。
眼见那群蒙面人分成两组,一队继续殴打他的随从,另一对人渐渐向他围来,谢灵运心思机敏,此刻猜出这群人定是江阴学府年轻气盛的学子们,大概是不愤他日间前往学府挑衅又处处占得上风,所以此时蒙面报复。
「就当我谢某罪孽深重招惹这场是非,但也祸不及家人罢?」谢灵运提气大喝一声,见那群文人装束的蒙面人全部停手转头望向他。如此一来,谢灵运更加确定他猜得没错,也只有那群呆头呆脑的学子才会在揍人的时候在意这些事吧?
不等这群人接下去有何反应,谢灵运突然扭头拔脚向荒郊密林深处奔去。他岂是临阵脱逃之辈?但如今见对方忍著大雨在他身边偷偷潜伏这麽久,又不辞辛苦跟著他出城,想必一定会全力报复;而他此刻酒後乏力实难应战,为了不连累无辜旁人谢灵运选择暂且躲避,否则依他狂傲的性子宁可被人围殴打死也不愿忍耻逃生。
果然,那群人见了谢灵运居然大反常态一声不响溜之大吉,都齐齐呐喊一声扔下两名谢家随从跟在谢灵运身後,大呼小叫一路追赶下去。
谢灵运初时还对这群破坏他兴致的无聊学子、趁人之危的卑鄙行为感到有些气愤,但此刻这番追追逃逃下来,他发现自己醉酒後的脚力还算不坏,每每在对方快要逮住他之际又提气拉快不少步伐。
如此折腾下来,让那群平时杀鸡也不敢看的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眼见这样的情形谢灵运不觉心情舒畅,忍不住哈哈大笑存心与对方捉起迷藏来。
只可惜如今追赶谢灵运的这群人平时虽然不敢看杀鸡,但是黑心行起凶来却并不手软,而且还秉承读书人学文研理、锲而不舍的习性一直没有放弃追赶,直至将谢灵运逼进一间破旧的寺庙,他们才依著墙壁喘息暂且停止了脚步。
这座小庙里没有僧人,借著大开的庙门透进来的淡淡月光,谢灵运看见地面上四处杂草丛生,屋檐角落里布满蛛网,摆放香烛的台阶也被拆除,只有两座面目瞧不清楚、约有一人多高的泥塑佛像立在庙宇正中,想来此庙废弃已久。
谢灵运暗责他先前跑得太高兴,因而没有瞧清路便冒失地一头闯进来。不过此刻虽然没有退路,但是他也出了一身汗酒意打消不少,相信动起手来也不一定会吃亏。
思忖中,那群人举棒狠狠向他扑打而来。谢灵运嘻嘻一笑跳到两幢佛像之间,乌衣飘袂,从容避开。他跟著飞快出脚勾著对方其中一人的小腿一绊,使之跌倒在地面,脸上的面巾也因此被扯落下来。其余蒙面人见了无不大怒,立即转身抡棒再次整齐朝他挥下。
谢灵运闪身而出,顺势将右边那座佛像对著向他袭来的一片木棒推去。「哗啦」一声巨响後,那尊佛像断掉半截灰尘瞬间遍布整间庙宇,那群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後退暂且没有上前攻击。
谢灵运闭气连连挥手,好半天尘土散去眼前方可视物──那座破破烂烂的泥塑正中赫然插著一柄对著月色泛著寒光的长剑。
微微怔了一下,谢灵运伸手握住剑身用力一提将这柄藏在佛像中的兵器拔了出来。将剑拿近身来,他发现手中之剑样式古朴,剑鞘与剑柄都为深沈的黑色,瞧著做工像是上古之物。当庙门口的月光透进来洒在剑上时,剑鞘表面飞快显出两条龙形的细纹,随著淡淡的光芒一晃而过。
谢灵运大奇,随即发现手中古剑落在黑暗中时颜色又恢复漆黑。此时四下的追击者再次抢上,他不及细想顺手抽出剑来轻轻一挥,突听得右面那尊佛像「嚓」的一声整整齐齐分成两半砰然落地。
眼见谢灵运手中之剑如此锋利,围攻的人立刻萌生惧意,生恐谢灵运对著他们挥舞剑锋,如此利剑碰著非死即伤,这群人权衡之下最终恨恨地掉头离去了。
慢慢将手中古剑拿到眼下,还未凑近面前,一股寒气便冲鼻而来,谢灵运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随手再对著庙里挥动数下,片刻之间对面那扇墙壁塌陷,顶上的几根木梁亦跟著随之倾斜。
「原来此剑居然这样厉害!」谢灵运见状忍不住赞了一声,他抬头忽然见到被古剑劈断、向左右两边分开的佛像有一半里面,嵌著一把类似琴的乐器。
这下更觉奇怪,谢灵运略为思索最终还是上前,小心分开佛像本已松松垮垮的泥塑将那乐器挖出来,拂去灰尘之後认出那物果真是一把长约三尺六寸、看起来极为方正雅致的素琴。瞧著这张琴仅有五弦比当世的琴少了两弦,谢灵运知他又得一柄古物心中不禁微喜,一时间也懒得追究这琴与剑为何藏在佛像之中。
「好一把厉害的宝剑,老夫人在庙外已经感受到剑气凌厉,没想到执有者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公子。」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至庙门外响起,谢灵运抱起古琴转身望去,见到他身後不知何时站著一位身形高大、精神矍铄的白发锦衣老翁。
「敢问这位老人家,你知道此剑来历?」谢灵运见来人鹤发童颜、头系青色纶巾手执长长龙形红木拐杖,衣著高雅举止洒脱,真是飘然若仙,不由先起了几分好感;接著再听此翁说话带有几分豪气,他倒也敬其高龄言语颇为客气。
「说来惭愧,老夫爱剑如命,数十年寻访下来家中收藏天下多口宝剑却偏偏不识公子手中之剑。」那老翁含笑看著谢灵运手中的古剑,眼里微露遗憾,语气中甚是羡慕,「莫说识得,老夫在世上痴活了八十三年,竟连见也未见过如此锋利的古剑。」
「你若想看,拿去仔细观赏好了。」谢灵运生性豪爽,见这老人确实喜欢他刚才得到的古剑,又瞧对方顺眼也不问来人身份当即将剑递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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